西汉昭帝始元六年（公元前81年）春天，大汉的外交官苏武，类似现在中国驻鹅大使，塞北牧羊十九年，归国了。

皓首还乡。

情景大体如此。

至今2105年。

苏武生于汉武帝建元元年（前140年），字子卿，长安人。父亲苏建曾三次跟随大将军卫青出击匈奴，立下战功。苏武年轻时凭着父亲的庇荫，与兄长苏嘉、弟弟苏贤皆拜郎官。

卫青，从奴隶到将军。

经历汉武帝数十年的北伐，匈奴式微，但凶威不减。汉匈双方多次派使节互相侦察。匈奴扣留了汉使郭吉、路充国等前后十余批人，汉朝也扣留匈奴使节以相抵。

天汉元年（前100年），且鞮侯单于即位，害怕受到汉朝攻击，于是送还了之前扣押的汉使路充国等。武帝深表赞许，遣苏武以中郎将的身份，持节迎接扣留在汉的匈奴使者回国，并赠送单于礼物以答谢。到了匈奴，单于却傲慢起来，与此前的设想截然不同。

正在且鞮侯单于准备派使者护送苏武等人回到汉朝时，副使张胜卷入了一起谋反案，甚至要对单于的母亲不利，案发，单于大怒，想杀汉使，便派另一位汉朝投靠过来的大臣卫律审讯苏武。苏武说：“屈节辱命，即使活着，有什么面目归汉！”说著拔刀自刺。由于抢救及时，苏武本已断气，过了半天才有气息。单于钦佩苏武的节操，早晚派人探望询问。

苏武的伤势逐渐好转，单于又派卫律逼降，先斩杀其他人，又举剑对着苏武，苏武不动。卫律便改为利诱，反被苏武大骂。

卫律报告单于。单于更加想使他投降，就囚禁苏武，置于大地窖内，不给吃喝。碰到下雪天，苏武卧着嚼雪，同毡毛一起吞下，几日不死。匈奴人以为他是神人，就将苏武迁至北海（今贝加尔湖），让他放公羊，说等公羊生小羊才可归汉。

冷酷仙境贝加尔湖，中国人的精神家园。

名曲。

这就是个死局了。

苏武到了北海，没有粮食，只能掘野鼠所储藏的果实吃。苏武持节牧羊，平日起居都拿着，以致节旄全部脱落。

过了五、六年，单于的弟弟於靬王到北海打猎。苏武会编打猎的网，矫正弓弩，於靬王器重他，供给他衣服、食物。三年多过后，於靬王病重，赐苏武马匹、牲畜、服匿、穹庐。於靬王死后，他的部下也都迁离。冬天，丁零人盗走了苏武的牛羊，苏武再度陷入绝境。

大国重臣成为荒野求生的先驱，该死的胡虏。

苏武在汉朝时，与李陵都任侍中，有同僚之谊。天汉二年（前99年），李陵兵败投降匈奴，不敢访求苏武。单于派李陵去北海，为苏武设酒宴和歌舞，意在劝降。苏武拒绝。李陵与苏武共饮了几天，继续劝降。苏武说：“我早就死了！你如果一定要让我投降，就请停下今日的欢宴，我直接死在你面前！“李陵见苏武如此真诚，喟然长叹道：“真是义士啊！我和卫律的罪过上通于天！”泪湿衣襟，决别而去。

后李陵又到北海，对苏武说：“听南边的间谍说，汉朝太守以下的吏民都穿着白衣，说皇帝（汉武帝）驾崩了。”苏武听了向南大哭，吐血，每天早晚哭吊数月之久。

后元二年（前87年），汉昭帝刘弗陵即位。几年后，匈奴和汉朝达成和议。汉朝寻求苏武等，匈奴谎称苏武已死。后汉使又到匈奴，得到情报说苏武等人在北海。汉使万分高兴，照着情报去责问单于。单于非常惊讶，道歉，承认错误。

李陵设酒筵向苏武祝贺，说：“今天你还归，在匈奴扬名，在汉室中功绩显赫。即使古代史书所记载的事迹，图画所绘的人物，怎能超过？！……”然后起舞唱歌，泪下数行，同苏武永别。随后，匈奴单于召集苏武的部下，除了以前已经投降和死亡的，总共跟随苏武回来的有九人。

李陵大节有亏，还有人为他立碑，忠臣孝子自不待言。

始元六年（前81年）春，苏武回到长安。去的时候还是壮年，归来已经苍老不堪。

神爵二年（前60年），苏武逝世，享年八十余岁。

苏武留居匈奴十九年，持节不屈，爱国忠贞的节操不仅使其名著当时，且对后世产生深远影响。《汉书》赞其“使于四方，不辱君命”，“苏武牧羊”亦成为后世坚贞不屈的象征，“苏武节”在后来也常被用作忠臣的典故。

用一句话文学式的语言表述，他塑造了中国人的性格。

2000多年后，有位伟人经过贝加尔湖畔，想起了苏武，情难自已。

1949年12月16日，毛主席从北京出发，乘坐专列访问苏联。这是毛主席人生中第一次出国，此前，他从未离开过故土。

名场面。

2个多月的访问，签完了《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》。1950年2月17日，毛主席就要回国了。他依依不舍地与服务了两个月之久的苏方人员表示了诚意的感谢，并赠送礼物。回国途中，苏方的安排也是很周到的，一路上，大家谈笑风生。

列车奔驰在苏联辽阔的大地上，沿途每一个城市，苏联人都安排了盛大的接待，城市也全部对中国客人开放，让其参观。毛主席每到一地，都下来参观走访，情绪饱满。以至于在经过一些山区时，他兴趣十足地数起火车穿过的山洞数来，而且计数与卫士们、还有陈伯达的基本一致，只是别人的都是40个，他数成了41罢了。

路途虽远，心情不差。

车到伊尔库茨克，很快就见到贝加尔湖。湖太大了，以至于列车沿着湖边行走了几个小时。毛主席望着深蓝的湖水，先是认真的欣赏着，蓝天下的湖，湖中倒映的天，无不让他陶醉其间。但看着看着，他的情绪起了变化，一种不安与痛楚浮现在他的脸上。他突然问起随同而来的陈伯达来：“陈夫子，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？”

毛泽东与陈伯达（左一）在天安门城楼交谈。

陈伯达未加考虑就回道：“布利亚特蒙古自治共和国，首府是乌兰乌德。”

毛主席听了，有些不高兴地说：“我是问你历史上这是什么地方？”

也不知道是陈伯达没有听懂，还是他确实不知道历史上这是个什么地方，他只是吞吞吐吐地再一次重复道：“是乌兰乌德。”

毛主席站了起来，显然是生气了。他对陈伯达大声地说：“我还不知道这是乌兰乌德吗？”

说话时，火车已经进站了。师哲领着当地党政领导来见毛主席，苏方的领导人恭恭敬敬地邀请“尊贵的客人，毛泽东同志下车休息”。事实上，当地为迎接毛主席下车休息已经做了长时间的准备了。毛主席一改此前每站必下的惯例，未加思索就断然挥手拒绝苏方的要求，并对汪东兴喊道：“开车，立即开车！”

这是毛主席在苏联全境的回途中，唯一没有下车的地方。也是他唯一一次接近“失态”的地方。

正在人们疑惑不解时，毛主席再一次问陈伯达：“我是问你，这是个什么地方？我是问历史上这是什么地方。明白吗？”陈伯达呆站着，无言以对。毛主席像憋了一口恶气，对着陈伯达道：“请记住，这个地方，历史上叫乌金斯克。原来就是我们中国的领土。居民基本上都是蒙古人，也有汉人。这个地方，就是我们的苏武曾经牧羊的地方！”

永恒的画面。

这些细节，来自李家骥、杨庆旺编著的《我做毛泽东贴身卫士十三年》，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出版。

牢记国耻，不忘初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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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作者：刘根勤

刘根勤，江苏兴化人，资深媒体人、文史学者、作家。